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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想对您说……


2014-04-11 16:43:03 作者:孔喜慎 修女 来源:《信德报》2014年3月13日,10期(总第574期)

    2014年1月9日凌晨7点,远在石家庄工作的我,接到了大哥的电话,他用无法抑制的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妈又病了,你回来吧!”我马上起身坐上了回家的车,有不好预感而又不知实情的我,又拨通了二姐的电话“妈已经去世了。”妈……我当时就蒙了,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怎么会这么快呢?
    2013年12月31日周二,我接到了大哥的电话说您病得历害,当我赶到家中的时候,您已喘得不能说话,且吸上了氧气。但是人不知天意,领了傅油圣事后,您好多了,直到周日,一天比一天好。看到好转的您,女儿虽然万分不舍,但因为工作,又回了单位,奉献了这份牺牲。妈,我不能像您其他孩子一样,愿意陪您多长时间都可以,随时都能来看您,因为我是您唯一完全奉献给天主的女儿,就如耶稣曾经在圣殿里对其母亲说的:“我必须要做我父的工作。”妈,您知道吗?当时女儿也是想到了这句话,割舍留恋含泪而走的。可女儿万万也没有想到,那一天,竟是我们今世相见的最后一面。三天之后,在我回家看您的路上,您竟然永远地离开了我,女儿没能陪伴您生命中最后的艰难时刻,没能看上您最后一眼,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如今女儿只有在这里和您说说心里话了。


2004年母亲(左)在堂妹的婚礼上与堂妹的合影


一、虔诚的信仰
    妈,从我记事起,不管您多忙多累,从未耽误过早晚功课,一直到您生命的最后几年,腿疼得进不了教堂了,就自己在家里念经,每当女儿回来看您时,常看到您跪在床上念经,有时是念玫瑰经,有时是在拜苦路,有时候是在读《古经大略》。您曾对我说:“每天晚上我都要给你,给所有的神父、修士和修女们祈祷,你们不容易,需要天主的特别帮助。”
    记得我小的时候,您对我是百般呵护,但在进堂祈祷上却从未放松过我。例如:咱家西屋里放着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的是我的零食,每次快要吃完的时候,您又给我买来了新的。晚上我不想睡觉的时候,您就给我讲故事,您讲得是那么动听,我听得是那么开心,最后伴着您讲的故事进入了梦乡。   
    女儿读书时,每天早晨我还在酣睡中,您已把早饭给我做好了。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有您无微不至的爱。但是,在信仰上,您却对我严格要求,从不允许我缺早晚课,记得有一天早晨,我实在不想起床去念经,您一遍又一遍地叫我,当始终不见我动的时候,您什么也没说,上去就把我的被子掀了。看电视是我小时候的嗜好,每到晚上念晚祷的时候都有好看的电视剧。记得有好几次,正当我看得痴迷的时候,您叫我去念经,然而顽皮的我却听而不动,您又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把电视关掉,拉着我就往教堂走。妈,长大后女儿明白了,正是您对女儿的严格要求,让女儿在浓厚的信仰氛围中从小便扎下了信仰的根子,长大后有了对天主的这份独特的感情。

二、宽恕的大爱
    妈,记得在我9岁那年,您给了出嫁的大姐一些大米,就为这事爸爸和您打架了,夫妻俩打架也算正常,然而我三叔却插手了。那天晚上,我爸和哥姐们都去教堂了,就咱娘俩走在了最后面,没料到,这时三叔来了咱家,对您不依不饶,身为大嫂的您不愿和小叔子争吵,便拉着我去了表姨家,不料三叔又尾随跟了上来,到了表姨家,三叔二话没说就把您按倒在地上,拿起地上的笤帚,骑在您的背上,狠狠地抽打您的头部。当时只有9岁的我,只是吓得嚎啕大哭,没敢上去把三叔拉开来保护您,直到表姨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拉开,这才停止了对您的殴打。妈,此时女儿的心好痛好痛……过后您的儿女们都出不来这口气,但您却对我们说:“只允许他不懂事,不允许你们不懂事。”是您这份宽容的基督大爱,这个宽广的胸怀,把儿女们压下了。
    1994年三叔和三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缺心眼儿而又有严重皮肤病的三婶已不能抚养这个孩子,三叔又需要挣钱养家,大叔、四叔和老叔就商量由四家来轮流抚养,一家管一个月(这时爸爸已经去世了),您二话没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我清楚记得有一个教外老太太对我说:“你妈就是太善良,太老实,当初你三叔那么打你妈,按理就不管他这个孩子。”这时您却对老太太说:“他三叔也不容易,而且我们奉教的就是让我们宽恕、爱仇,如果我们不宽恕别人,天主也不会宽恕我们,一个记仇的大罪就会让我们白念一辈子经。”妈,在您受了那么大伤害的时候,您想到的还是三叔的不容易和天主对您的教导,您只字不谈自己的委屈,一句也不提三叔的不对。我知道是您对天主的大爱拿走了您心中的怨恨,化解了您心头上的冰冻,是您对信仰的执著使您时时记得宽恕是基督徒的标志,是升天堂的必要条件。每当我看到您那么细心、耐心地为这个小弟弟沏奶喂奶的时候,每当他哭闹时您抱着他来回走动的时候,我好敬佩您,更愿意让您的这种精神在我的生命中延续下去。妈,您大度不仅感动了我,也感动了我三叔,“大嫂”叫得也很好听,而且我做了修女后,每次回家,他都会去咱家坐坐,看看您和我。这也让我感觉到,世界上只有基督的大爱,才能化解仇恨。2004年,三叔去世后,您又告诉我说:“喜慎,你三叔去世了,为他念经吧!”您的宽恕之举,一次次感动了我。

三、慷慨的奉献
    在我15岁那年,天主召叫了我,使我愿意为他奉献终生、服务教会。当我把这个想法儿告诉您的时候,您说:“只要你愿意,我不拦你!因为你是天主特别恩赐给我的一个孩子,天主要,我就给。”在您的这份慷慨下,女儿成为了修女。然而这声应承里面承载了您很大的牺牲,但也正是这些增加了您奉献的价值。
    1996年我走进了修会的保守会院——范家疙瘩,在这里开始了一年的保守期。这是咱娘俩第一次的分离,也是您牺牲最大的一个艰难时期。在去之前,您精心为我准备着需要的铺盖和穿戴,常去咱家串门的芹姐和德婶告诉我说:“你妈一边给你缝着被子一边掉泪。”您没有为此而后悔过对我的支持,只是默默地向天主奉献着这份割舍。
    在分离了5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们会院开车的孙修女要到任丘联合诊所办事,咱家离这里不远,我求得了范院长的准许,第一次回家来看您。本来保守期是不允许随便回家的,但我刚去的一段时间里,想您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活也不做了,整天在宿舍里躺着,当时的范院长怕我身体吃不消,差点儿没把我送回家,所以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时,范院长知道我思母心切,就怜悯了我的脆弱,给我开了个绿灯。后来我给初学生上课时还给他们分享过这段经历,我和她们开玩笑说:“这事要放到现在,修会早把我开除了。”没想到,刚到诊所,郝福然院长就告诉我说:“你快点回家看看你妈去吧!前两天才从这里动了眼睛手术,她见到你一定非常开心。”当时的我,以为您瞎了,什么也没顾得问,午饭也没顾得吃,找了辆自行车飞速骑到了家。一进家门我大喊了一声“妈”,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上迎了出来,当我看到白纱布蒙着您的一只眼睛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抱着您就痛哭了起来,您也任眼泪流淌。不一会儿,大嫂也过来了,对我说:“咱妈的青光眼就是哭你哭的,自从你走了以后,她就经常想你想得哭。”后来,常来家里串门的德婶也告诉我:“我们谁来你家串门,都不敢提你,一提你,你妈就掉泪。”妈,无论您多么的不舍,无论您做多大的牺牲,您都是向天主的旨意说:“是”。

四、病中的感动
    妈,2012年6月8日,是女儿结束北京学习的日子,也是女儿回家看望您的开心的一天。然而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您就摔倒在了地上,您再也没有站立起来,从此开始了病床上的日子。看到您一动也不能动的样子,我内心的感受只有天主知道。这时会长修女已经把我派到了“信德”工作,本来打算陪您两天就去石家庄了,没想到您又这样了,让我好不放心,好舍不得,一方面是使命感,一方面是母子情。陪您住了七天院之后,我带着万分的不舍去了单位。之前您曾问过我说:“等我病了之后,你能回来服侍我吗?”“等您病了我一定回来服侍您!”我也开玩笑地回答您。但是当这一天真来到的时候,您却没有要求我留下来,您知道我已完全属于天主,我有天主交托给我的使命,我答应您的也就真的成了一句玩笑话。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每次我回家问您难受吗?您总是说:“我不难受。”一动也不能动的您怎么会不难受?但您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妈,在此期间,有些不理解的人出于好意对我说:“喜慎,人家某修女伺候了她病中的母亲一年多,别提服侍得多好了,一会儿喂这药,几个小时之后又吃那药,你怎么就不能回来服侍你妈呢?”另有一人也对我说:“人家某修女服侍了她母亲将近一年,你快抽时间服侍服侍你妈吧!”妈,我认为这样的话太理所当然了,就如柳修女说的,这样说是很正常的,因为她们只知道我们都是修女,却不知道修女们的工作性质不同。从人性讲,女儿也愿意和她们一样亲自服侍您呀!而且您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但我是在修会之外工作呀!但是妈,让我非常感动的是,您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一句她们所说的话,您是那么地理解我、支持我,您知道为我来说,天主的事业比您的需要更重要,主所交托给我的使命比这份母女深情更重要,所以您不再奢望女儿的服侍,您不再要求女儿留在您的身边,您唯一的期盼就是女儿能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修女,完成主交托给我的使命。妈,女儿为有您这样一位母亲深感自豪。相信,天主因有您这样一位女儿也倍感欣慰了,虽然您不能和别的修女的母亲一样享受女儿的亲自服侍,但是我相信天主一定会在天堂上丰厚地赏报您!
    我最亲爱的妈妈,以后女儿只有在祈祷中和您相遇了,虽然女儿没能看上您最后一眼,但这个遗憾却带给了我一份动力,一份为您祈祷的动力,一份努力实现您对我的期望的动力。妈!您放心地走吧!在天主怀中安息吧!享受天主自创世以来就给你预备好了的国度吧!女儿期盼有一天与您天乡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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