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

一  奶奶的笑容
    重返故乡，走进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屋，奶奶再不会出来迎接她的大孙女了。一只鹊在院子上空鸣叫，只是记忆中屋檐上的鹊窝已经不在了；奶奶提篮摘果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倒是院子里的苹果树又添了几道年轮……
    岁月剥蚀了老屋年轻的体魄，但它曾撑起过几代人信仰的根基。就是在这样的矮门低户的院落里，一土一坯，一柴一草，在在见证了一个世代教友家庭的点点滴滴……
    明知奶奶早已不在了，我还是急切地推开门：欲塌的老屋墙壁正中，是取走圣像留下的印痕，没有十字架的“十字”印痕格外醒目，注目良久，我清楚记得昔日墙上的这个位置是全家人的精神中心。依稀听到奶奶说：“这个娃娃有明悟，长大了当神父哇！”父亲说：“行，我一定让这娃当神父。”这是二十年前奶奶的愿望，也是二十年前父亲的应许。现在，我想告慰奶奶的是：当年您从邻居家手里抢回来的这个娃娃，如今已经做了主教！
    我看到奶奶笑了，她的笑意充满整间老屋……
   “奶奶！”我在心中呼唤她，鼻子酸酸的，想哭。
　　  奶奶说：“不哭，孩子！人生在世打尖住店，真正的福禄在天乡。奶奶就在这里等你们。”

二 姥姥的选择
    姥爷过世三周年祭日的前一天，妈妈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姥姥犯脑梗住进医院。妈妈叫上我们几个在身边的孩子急忙赶到医院。
    这时，姥姥已经不能说话了，右半身不能动弹，但头脑仍然清醒。见到我们，姥姥先是笑笑，随即又落下泪来……
    笑是见到我们的无憾与满足，泪是对我们的留恋与不舍。
    离开医院，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姥姥往日的种种样貌：灶前汗流满面打点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农忙时地里送饭送水；灯下伴着经文缝衣补鞋；拖着病体参加一个个晚辈的婚配圣事；外孙祝圣神父时欣慰的笑脸；冒雨拄拐率领家人去望弥撒……
    去年以来，姥姥常说：老人千万不能瘫下。儿女们那么忙，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人不能自理了就应该听候天主的安排。
    像是预言，还是预报？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不在他多么有知识、有文化，不在他健康时多么热心进取，唯有在生死之际，面对天主的安排做出如此沉着的回应，方才显出他的信仰境界！
    姥姥在她倒下前就已做好思想准备，她的信德崇高无比！
    第二天，姥爷三周年经文祭奠后，全体儿女及晚辈围在姥姥身边。姥姥虽然说不出话，但表情是喜乐、满足的。告别时，姥姥抬起还能动弹的左臂、左手，认真反复地在自己的额头、胸前画圣号，直到每一位亲人握住她的手，向她点头表示明白为止。
    姥姥的意思是：我要走了，你们要信靠天主。
    无言的遗嘱，全体家人潸然泪下；无言的遗嘱，永远铭刻在晚辈的心中。

三  父母的爱意
    我的父母都已年过七旬。近年来，我总是责备他们对自己照顾得不周到：进堂太早睡眠不够啦，儿孙满堂操心过度啦，省吃俭用营养不足啦，等等等等。以为这是为女儿的责任，是尽孝。
    乘丈夫外出公差，我决定到父母处吃顿午饭，目的是想给他们炒两道可口的菜。于是，提前电话要母亲只蒸米饭，我过去炒菜。母亲答应了。
    中午时分，我买好菜，兴冲冲地进了父母的门。岂料，父母已经包好了两屉饺子，等我下锅呢！
    我一看就“急”了：“谁让你们包饺子了？不是说好的我来炒菜么？”
    母亲没吱声。
    父亲说：“你好不容易来吃饭，你妈让我买肉包饺子，说你最爱吃饺子。”
    我怦然心动，甚至心痛！放低口气说：“今天这么冷，市场那么远，买什么肉？”
    父亲说：“不冷，一点儿也不冷，出去走走只当散步，我穿得多。”
    母亲说：“快煮饺子哇！先煮这屉，后煮那屉，一定要分两次煮。”
    这时，放学的女儿也赶来姥姥家吃午饭。
    我依照母亲的吩咐，第一锅自然父母先吃，第二锅我和女儿吃。
    热腾腾的饺子真香！父母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最爱吃饺子了！
    原本是我想用个把小时给父母炒两道菜，结果成了父母用大半天时间为我包了一顿饺子！儿女永远不要跟父母比谁更爱谁多一点！
    吃着吃着，女儿发现“新大陆”：“妈妈，咱们的饺子和姥姥的饺子不一样！”
    我一怔，将半个准备送进口的饺子停在眼前——
    “妈妈，您看，咱们的饺子馅是瘦肉丸子夹着一点点白菜叶；姥姥的饺子馅是肥肉和白菜帮的！”女儿眼力真好！
    我受不了了，一股酸痛涌上心头，连忙进了洗手间。

四  女儿的生日
    今天是女儿18岁生日，一早照旧上学去了，庆祝的活动放在晚上。
    留守在家的妈妈，细细检视家中每一个角落，感受着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心中怀着无比的温情与感慨……
    走进“闺房”，推开窗户，一片阳光洒落在女儿的书桌上，是那么明艳、灿烂！这张书桌是她的现实，也是她的未来。架上的“闲书”从简到烦，由旧到新，那都是女儿十八年兴趣爱好的积累。座椅旧了些，那是女儿每天晚饭后端坐此处看书、写作业的地方。一张简单的床铺，记录着女儿的成长——高了，壮了……随手翻翻高中生的课本，哟，深了，深到一个文化母亲不能认读的地步。
    此刻，一种喜悦弥漫心田！“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样的女儿，是母亲的骄傲！
    女儿，妈妈和你一样渴望腾飞，延伸妈妈的理想，实现妈妈都难以想象的目标……
    女儿，未来是你的，光明的前途无可限量。妈妈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在你勇往直前的背后，默默为你祈祷，求天主的助佑陪伴你一路飞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