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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憨的继父


2008-06-12 09:31:12 作者:张军花 来源:信德报(总第340期)

从“小犯人”到继父的宝贝
    父亲的概念,一度跟痛苦绝望联系在一起。
    在河北省那个偏僻的小村子,我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因父亲的突然入狱而告终结。那年,我才4岁,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家里被警察带走。他脚步踉跄面色苍白,回头看着我和仅仅1岁的弟弟,满脸是泪。
    家里已经是山崩地裂,母亲搂着我们,蹲在门槛边痛哭失声。
    父亲因误伤他人被判刑八年,从此我和弟弟的生活变得暗无天日,受尽了村里孩子的白眼和谩骂。“小犯人”成了我们的绰号。在学校我们被孤立,回家的路上又常遭到偷袭,被一些野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趴在渗透着青草味的泥土里,我哭着大喊,爸爸,快回来啊!
    三年过去了,我们渐渐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甚至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他却突然回来了,是被人用担架抬到自家炕上的。在例行的体检中,父亲被检查出“肝癌晚期”,回家作最后的团聚。不久,这个病入膏肓的男人撒手西去,撇下了悲痛欲绝的母亲和懵懂无知的我们。白天,母亲强打精神下地干活儿,给我们姐弟做饭洗衣,晚上却精神恍惚,缩在那间年久失修、透风漏雨的旧房子里,整夜发呆。
    父亲去世后一年,有人替同村的张福朋提亲,经不住三番五次的劝说,也为了让我和弟弟有个照应,母亲答应了这门亲事。
    于是,母亲选了个好日子,就带着我和弟弟搬出了即将倒塌的旧房,住进了张家。
    张福朋是老光棍了,这个强壮、高个子的男人,从小就是孤儿,成人后也不善与人交往,憨厚到有些木讷,一直找不着媳妇。结婚那天,他穿得很光鲜,看见我们就嘿嘿地笑,看见母亲就把头低下,腼腆得像个大姑娘。
    我们看他红着脸傻笑,觉得很有意思,也朝他身上丢花生和瓜子,跟旁人一样起哄。
    真正开始一起生活,母亲和我们都感到了久违的幸福。继父多年孤独,特别珍惜这个新家,体贴母亲,疼爱我们,甚至超过了我们的生父。
    有次我被人欺负,额头还破了个小口子。继父扛着锄头回来,看见我嘟着嘴巴,就故意装木头人,直着腿和胳膊走路,逗得我哈哈大笑;还有一次,淘气的弟弟爬到邻居家的果树上找果子吃,还是继父给火冒三丈的邻居赔礼道歉。弟弟怕挨打,躲到母亲身后,继父却乐呵呵地说:“下次想吃果子,我给你们弄去。别再拿别人的东西,那样不好。”
    继父从不打骂我们,而且有好吃的,一准给我们留着。我和弟弟渐渐忘记了丧父的不幸,每天背着小书包,昂首挺胸地去上学。
    继父刷新了父亲的定义,重新给了我们幸福时光。

继父成了我们惟一的亲人
    两年一晃而过。那天,我正在教室上课,突然被班主任招呼出去,沉着脸让我赶快回家。我心跳加速,飞快地跑回家,在门边就听到继父压抑的哭声。
    母亲居然去世了!上午她在田里突然晕倒,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咽了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扑上去抱着妈妈,摸着她不复温暖的脸庞,被一种天塌地陷的恐惧和绝望包裹着,不由放声痛哭。
    母亲走了,我和7岁的弟弟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继父还会要我们吗?不知道哭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我已经被抱到了床上。继父红肿着眼睛,守在我身边——他神色憔悴,仿佛苍老了许多。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继父习惯沉默,我和弟弟也变得小心翼翼,看着继父的脸色生活,害怕有一点点过失就会被遗弃。继父很快发觉了我们的变化。有天吃完晚饭,搁下碗筷,他看着我和弟弟认真地说:“孩子,你们的爸妈走了,我就是你们的爸爸。我们一直是一家人,我不会不管你们的。”弟弟哇地哭了。继父一边用粗糙的大手给弟弟擦眼泪,一边尽量轻柔地说:“你们只管好好学习,别的我来想办法。”
    我拉着弟弟,泪流满面地跪在了继父的面前。继父一把将我们紧紧搂进怀里。
    以前,都是母亲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现在都由这个大男人负责。每天继父起早贪黑,忙里忙外,要给我们准备三餐饭,还得去地里忙活,完了去附近的集市卖菜。他给我们准备饭菜很精心,自己却只带个冷馒头,就着老咸菜和凉水填饱肚子。
    傍晚收摊回家,继父还得帮我和弟弟洗衣服,包括缝扣子、补袜子,我有时想帮忙,他大手一挥:“去,写作业!”晚8点继父还要赶到邻村的铁器加工厂打晚班,10点多才能回家。以前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我和弟弟的学费成了他最大的开支,他不得不拼命干活儿。我和弟弟也很懂事,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继父一拿到成绩单就呵呵地笑。
    那晚刚下过大雨,没有月亮,一颗星星都不亮,继父一直没有回来。我和弟弟都不肯睡,倚在大门口,打着手电筒,射向他回来的小路,苦巴巴地等着。时间拖泥带水,走得特别慢……
    “爸回来了!”弟弟突然高呼,飞一般地奔了过去。继父,忽然看到他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衣服沾满泥浆,破了的膝盖还有鲜血渗出。我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继父进了屋,弟弟端来了温水,我边擦拭他膝盖上的伤口,边轻轻呵气。弟弟问:“疼吗?”继父摇头,感慨地说:“前些年也掉到山沟里过,回家孤孤单单的,伤口真疼。今天一点都不觉得,有儿女就是好啊。”
    继父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我想哭。
    是为了我们,继父才去邻村打工,才会不顾天黑路滑急着赶回来……其实,我们是他的累赘,他却让我们感觉,我们对他是那么重要。

委屈了你们让我心疼
    我和弟弟相继升学,继父从不短我们的吃穿和学费,自己却长年累月地粗布衣裳,吃干饭酱菜。而且继父一直形单影只的,虽然有人提亲,但女方都觉得家庭负担重,扭头就走。
    “这样也好,省得新妈进了门,委屈了你们让我心疼。”继父笑得憨憨的:“咱们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吗?”
    有次,我拿一直节约的钱,买了几只香蕉带给继父。继父舍不得吃,等我下周回来,他从柜子里拿了出来,说:你吃,我留着呢。香蕉皮已经皱了,枯了,满是黑点。一抬头,看见继父鬓边的白发,那耀眼的白刺得我心疼……继父咳嗽着又递给我下周的生活费,全是零票。
    “您总咳嗽……胃病好点了吗?”我问。继父不以为然地说:“人老了,哪能没病?”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我特别内疚。如果不是常年劳累,继父那么健康的汉子,怎能……干脆,不读书了,为这个家减轻负担。
    那个周末,我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想放弃中考。正在清理农具的继父停了手,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不同意!”“爸爸,我可以卖菜,打工,挣钱供弟弟上学,也让您轻闲下来。这些年,您太累了,都是我们拖累的啊!”
    继父垂下脸说:“我要是嫌你们拖累,早就嫌了。我也是孤儿,我知道没爹没妈的苦……听爹的话,好好读书,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站在继父面前,我久久无语。
    那年中考,我考上了市里的一所中专,如今已经毕业,工作不错,弟弟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继父却过早地衰老了,近20年啊,全凭几亩田抚养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子女,这份胸怀,这份艰辛,村人皆知。隔壁的老奶奶就说:“你爸怕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姐弟俩的债,今生要当牛做马地来偿还!”
    继父听了还是一笑:“孩子们是我的福星呢,人生在世,最怕活得没有牵挂啊。”
    命运对我和弟弟格外残酷,童年就父母双亡;命运却又在补偿我们,让憨厚的继父陪在身边,用他坚实的臂膀,宽广的胸怀,为我们姐弟撑起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摘自《青年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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