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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第《安魂曲》为震亡者安魂


2009-05-19 15:22:22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朱又可 实习生 朱晓佳 陈晨 来源:南方周末


1874年,哥特风格的广州石室大教堂建设期间,威尔第写作了《安魂曲》。135年后,广州交响乐团、上海歌剧院合唱团,用它表达对汶川地震亡灵的悼念与安慰。 图/梁彦

    “死亡降临,大地震动,”莫华伦说,“这歌词太适合纪念汶川大地震了。”他在5月12日晚演出的威尔第的《安魂曲》中担任男高音。
    晚八点,石室大教堂内华灯齐亮,空气闷热。包括广东省副省长雷于蓝在内的700名观众在大教堂内坐定。指挥家余隆站到了祭台前专门安置的指挥台上。80人的广州交响乐团和70人的上海歌剧院合唱团在教堂的前排排成了长方形的乐池。
    在全场屏息中,《安魂曲》第一乐章以极弱的力度开始。接着,在加弱音器的大提琴微弱的下降音形后,弦乐奏出A小调和弦,男高音莫华伦和男低音龚冬健祷告般柔和地用拉丁语唱出“安息”二字。女高音、意大利歌剧院的独唱演员孙秀苇安静地唱出“天主赐予他们永恒的宁静和安息”,与第一小提琴颇具感情的旋律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管弦乐和人声混合的交响,回荡在亚洲最大的石头建筑的教堂肋骨形的穹顶和四壁间……
一辈子写了《弄臣》、《茶花女》、《假面舞会》、《阿依达》、《奥赛罗》等经典歌剧的意大利作曲大师威尔第•朱赛佩(Verdi, Giuseppe 1813-1901),在1874年写了悼念意大利诗人、小说家曼佐尼的《安魂曲》,5月22日曼佐尼去世一周年的时候,在米兰马尔谷大教堂,威尔第亲自指挥120人的交响乐团和100人的合唱团首次演出。后来这部《安魂曲》在欧洲各地流传开来,成为与贝多芬的《庄严弥撒》并驾齐驱的19世纪最伟大的宗教题材合唱作品。
    当这部《安魂曲》写作时期,由法国工程师稽明章(Guillemin)按哥特式风格设计的广州石室大教堂正在建设,它于1863年奠基,1888年落成。一百多年后,它们在石室会合,祭献给“5•12”汶川大地震中遇难者逝世一周年。
    安魂曲在西方通常都是在教堂演出的,在中国的教堂中这是第三次演出,也是第一次演出威尔第的《安魂曲》。莫扎特的《安魂曲》分别于2006年在北京王府井教堂和2008年在上海徐家汇教堂演出。2008年5月,由邓小平女儿邓榕率领的中国爱乐乐团和上海歌剧院合唱团在保禄六世大厅为教宗本笃十六世演出,被国际报章称为“中梵关系的音乐破冰之旅”。它们都是由余隆担任指挥。
    这阕总长83分钟的《安魂曲》,分7个乐章。在演出前,广东省文化厅副厅长、星海演艺集团管委会主任余其铿把筹集的63万多元善款,交给了广东省慈善总会。天主教广州教区主教甘俊邱也捐献了10万元。它们将用于四川的灾后重建。广东狮子会承担了演出费用。

    “我在极度惊恐中乞求什么?”
    ——威尔第《安魂曲》第二乐章第四节《我将乞求什么》

    第二乐章《愤怒之日》的开端,爆发般猛烈的四声部主和弦,如席卷一切的洪流和横扫万物的狂飙,整个庞大的乐章分9个部分,长达40分钟,强有力和惊心动魄地描绘了末日审判的可怕景象。
    在第二部分《神奇的号角》中,男低音唱出“唤醒在坟墓中长眠的死者”,合唱加入,从教堂二楼传来的号角响个不停,充分展现恐怖战栗的效果。在第三部分《案卷的记载》中,女中音杨洁宣叙调的演唱伴随着雄浑威严的铜管合奏,乐句最后是一个醒目的五度跳跃。杨洁不担心混响,坐满人的教堂吸纳了声音。
    整个第二乐章在第九部分《哀哭》中逐渐恢复平静,在明朗的G大调和弦上唱出“阿门”后,乐音渐消。
    “第二乐章变化最大,非常震撼,速度、拍子、音形的转变大,对于独唱、合唱、乐队都是技术难度最大的一章。威尔第在乐队的处理上显得足智多谋、匠心独运。”这是广州交响乐团第一次演出威尔第的《安魂曲》,乐团首席张毅说,他们先是单独排练了一个星期,然后跟上海歌剧院合唱团合成。
    在男高、女高、女中、男低四个独唱演员中,男高音莫华伦的位置是指挥前面右手第二个。在第七部分《哀恸》弦乐圣咏般的合奏中,莫华伦用堪与帕瓦罗蒂、多明戈、卡雷拉斯媲美的男高音宁静流利地唱出歌剧般的咏叹调旋律。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威尔第的《安魂曲》我也在全世界唱过,但每一次唱都有一种新鲜感。威尔第对每一个声部的理解太棒了。我觉得男高音咏叹调也非常能够表现自己。”莫华伦说,“教堂的音响特别棒。《安魂曲》的歌词鼓舞人心,我不信教,但是我很尊重宗教的。曲子很有人性。威尔第的《安魂曲》里面的东西不是绝望,是带着希望的,最后是自由了,很安静的。《安魂曲》是很积极很正面的,不管什么政治环境下它都是有正面意义的。”
    莫华伦愉快地回忆起他1970年代在夏威夷第一次看到帕瓦罗蒂的情景。“我花了100美金,当时听了现场我整个人就晕掉了,太棒了,那个时候他的声音状态跟他的CD一模一样。”
    1987年,莫华伦签约柏林德意志歌剧院做独唱演员,他曾作为帕瓦罗蒂的替身。“一次正在排练,帕瓦罗蒂突然走进来了,我整个人就慌了,他坐在下边看我排练,排完之后他给我一些建议,人生里面非常宝贵的一课。他演出的时候我就在舞台边上看着他演。他招呼我走近一点,看他怎么演。后来他每次来亚洲演出或者来香港演出,我都去后台看他。他最后一次来是2005年在香港演出,我去后台看他。演出完还有个宴会,他说,年轻人,有什么好吃的快告诉我!他很高兴,说要回家过圣诞了。没想到回去就发现癌症,一年后死了。”
    1967年,帕瓦罗蒂被卡拉扬挑中在纪念托斯卡尼尼诞辰100周年的音乐会上,担任威尔第《安魂曲》的男高音演唱者,那是这首曲子演出史中的佳话之一。

    “在充满泪水的那一天里”
    ——威尔第《安魂曲》第二乐章第九节《哀哭》

    第四乐章《圣哉》在小号的引导下,男高音喊出“圣哉,圣哉”,上海歌剧院第一合唱的女高音在双簧管伴奏下唱出“安息日的主”……声音在石头建筑的巨大空间碰撞,演唱时演员对声音的控制比在音乐厅要更精准,声音颗粒要更干净。
    “在音乐厅和在教堂演出音响效果会有差异。在音乐厅声音一般会延长1至2秒,在教堂延长的时间就比较长,演唱难度就会高,因为声音延长会干扰后面的东西。”坐在特邀首席位置的是中国爱乐乐团首席陈允,他也是中央音乐学院管弦乐系的教授。“它是难度最高、现场效果最好的安魂曲。从交响性到合唱,《安魂曲》的最高境界就是这样了。”“这部《安魂曲》更像是一部歌剧,已经超越了通常的安魂曲作品。它是对人性的描绘、对境界的一种写照。”指挥余隆身穿黑西装、白衬衣,热得一定够呛,“西方人对亡灵有一种尊敬,更多地是对人的纪念。西方文化对死的理解不同,它追求的是一种灵魂的升华。这次恰好能借这支曲子对汶川地震亡灵进行纪念,对失去家庭的人有一个安慰,它可以鼓舞一种精神。”
    去年5月在梵蒂冈演的是莫扎特的《安魂曲》,因为本笃十六世本人是莫扎特专家。“威尔第的《安魂曲》戏剧张力要大很多。莫扎特和威尔第的《安魂曲》,两部作品都一样伟大,代表着不同的时代和人文情怀。”
    汶川大地震发生的时候余隆正在梵蒂冈演出,从欧洲回国去机场的路上知道了消息,“非常震惊,当时我们团里有很多四川人,他们往回打电话打不通就哭了。”
    “欣赏音乐,要有人生体会,坏的东西反而有时候更能让你体会生命。”余隆是1998年在北京第一次演出威尔第这首作品。“我那时候34岁,当时对那个戏剧冲撞、戏剧撞击感到冲动。现在冲动减少一点,理性更多一点。”他说他这11年经历事情太多:北京国际音乐节、广交、上交、爱乐,“中国整个古典音乐这11年来的历史基本都跟我有关。”余隆说。在4月份最新出版的一期英国《留声机》杂志评出的“世界十大最具影响力的乐团”中,中国爱乐乐团与柏林爱乐乐团、伦敦交响乐团、纽约爱乐乐团等世界顶尖的乐团一起名列该榜。
在爱乐、北交、上交和广交这中国四大交响乐团中,余隆担任除北京交响乐团之外的其他三个乐团的音乐或艺术总监。令广州交响乐团副团长陈擎感到骄傲的,是成立于1957年的广州交响乐团的职业化程度。“职业化体现在它的‘音乐季’上,我们从1997年开始做音乐季,现在已经做了11个,每年有80场演出。去年就设计好了今年的‘音乐季’里5月9日在星海音乐厅的音乐会,当时余隆总监跟我们策划时,就想能不能在教堂也做一场音乐会。因为审批程序非常复杂,前两个礼拜才定下来。全部演员都是零报酬。”

    “在我的祈祷中有诗歌,也有赞颂”
    ——威尔第《安魂曲》第三乐章《奉献》

    整场安魂曲将近1个半小时,没有中场休息。
    从第三乐章《奉献》开始到最后的第七乐章《求主拯救我》,篇制都很短。
    孙秀苇穿着黑色长裙,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垂至胸前。终乐章兼备了祈祷和雄伟。孙秀苇的独唱,在中途得到了乐队的支持,又有合唱反复的交替。不安的低语和暴风骤雨般的激情之后,在“求主拯救我”的反复齐唱中,全曲无比虔诚地结束了。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乐团又演了返场曲《茉莉花》。“我的老师是唱威尔第的世家,《安魂曲》我也演出过很多次,每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心与音乐的碰撞。莫扎特的《安魂曲》是完美的天使,威尔第版是很男性很反抗很积极很向上的。十年前我在法国第一次演出这个曲子,那个时候还年轻,只是关注这个曲子对技巧上的要求极高,只是希望自己能唱得更漂亮,理解没有现在这么深刻。”
    孙秀苇受业于意大利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玛拉斯皮娜,1995年开始进入意大利的歌剧院,成功塑造了普契尼的众多女主人公,尤以在当今世界歌剧舞台上诠释“蝴蝶夫人”而出名,她演出“蝴蝶夫人”多达250场。“蝴蝶毕竟是个东方的女性,我本身的条件、样子、声音、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我觉得我比其他西方人诠释得更细腻、更戏剧化。我把戏剧和抒情结合得很完美。”
    她的事业中有一位关键性人物是多明戈。“我1997年参加了多明戈的一个国际声乐比赛,他当时是华盛顿和洛杉矶歌剧院的艺术总监,他听了我的歌当时就很喜欢和看好我,就邀请我到他的歌剧院演出。2006年在华盛顿演出,正好是他指挥,他给我的评价相当高。彩排和演出的时候,结尾上台拥抱时他感动得甚至流泪了。”
    2000年孙秀苇在梵蒂冈给前教宗若望•保禄二世演出。这是为世界和平大会的一个演出,梵蒂冈邀请世界各国的首脑都坐在台下。“我并非信教,但见到教皇时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我觉得教皇很善良很慈悲。演出结束我吻了他的戒指,在接触了他的眼神、他抚摩我头的动作后,那一刹那我感到很宁静和神圣,心里头被撞击。我唱的是威尔第弥撒曲《命运之力》的一首合唱,合唱团是罗马歌剧院的。”“威尔第的《安魂曲》,让人能感受到心灵的呐喊与安慰,它能净化身心。我很愿意演唱它。”孙秀苇说。

 

本文标题:威尔第《安魂曲》为震亡者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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