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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行车


2023-07-24 10:17:27 作者:罗晓平 来源:信德网

现在的硬地梁天主堂

1994年8月7号,我在陕北毛团圣神父后,我的主教童辉送了我一件很珍贵的贺礼:一辆自行车。啥牌的我真的忘记了。我如获珍宝,非常喜欢,我有了自己的私人福传交通工具。

那个年代,自行车还是比较普遍的大众私人交通工具。比较有钱的人家,会有一辆摩托车。小汽车那可是凤毛麟角,县城里做大生意的人家,才可能有一辆。我就这样,骑着我的自行车上岗了,当了榆林教区靖边县硬地梁的本堂神父。那年,我正好到了30岁而立之年。

在我的调令上,主教表达得很不清楚,让我负责管辖硬地梁、东坑和沙渠、沙鲁卯子等地区的牧灵福传工作。属我管辖的区域相当大,塞北大地,本来就地广人稀,一家距离一家,一村距离一村,距离相当远。我初步估计我管辖区域的教友大约6000多人,辖区范围方圆有多大,我也搞不清楚。这样,我的自行车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我骑着我的自行车,在这里开始了我的福传牧灵工作。

每个主日天早晨,我在硬地梁还没有修建好的大堂里做弥撒,参与主日弥撒的教友不到100人。下午骑自行车去沙渠堂里做弥撒,教友不到20多位。晚上骑自行车去黑疙瘩卯堂里做弥撒,这里的教堂很小,村庄也很小,但是来参与弥撒的教友很多,堂里几乎跪满了教友。因为暑假期间,在这里东坑中学教书的康晓丽老师和刘效连修女,暑假来这里,给这里的教友讲道理,教经教歌,带动了黑疙瘩卯堂教友的热心。

硬地梁堂距离沙渠堂不到十五里,路不是很远,但是道路非常坎坷。沙渠堂和黑疙瘩卯堂都在黄土高坡上,那个年代,那里没有柏油路和水泥路,都是黄土地段的土路。路面到处都是被大水冲垮的坑坑洼洼,去时能骑自行车的路段很少,只好推着自行车上坡,自行车几乎扮演拐杖的角色。如果遇到沙尘暴天气,依靠自行车,还可以避免被大风刮倒。塞北大地,一到春季,常常会有沙尘暴天气,狂风大作,刮起满天黄尘沙土,使天地变成黄蒙蒙一片。一般主日晚上,做完弥撒后,大约晚上9点了,我就在黑疙瘩卯堂里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周一,再骑着自行车,回我的大本营硬地梁堂。回来时,因为是下坡路,稍微能好一点,可骑的路段比较多。但是需要控制好下坡时的速度及方向,如果速度过快,方向控制不好,或者刹车失灵,就很容易冲进路边的黄土沟里。一般情况下,掉进了黄土沟里,影响也不大,毕竟都是软绵绵的黄土,又不是石头,弹弹身上的黄土,可以骑着自行车继续前进。

我是1994年10月到达硬地梁天主堂的。硬地梁村里大约有2000多人口,几乎都是教友。八月,这里遇到了特大洪涝灾害。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垮了这里的农田,百姓的房屋也严重受损。多年古老的学校,被大水冲垮了。关中各地送来了许多爱心救灾物资,把这些救灾物资,怎样很公平地发放给这里受灾的教友,对我这位刚从修院毕业,刚圣了神父的年轻人来讲,受到了极大的考验。我需要骑着自行车,去比较远点的受灾户了解他们实际的情况,去访问受灾的教友,好给他们发放救灾物资。

有一天,硬地梁村支书郭彦华及校长姚志军对我说,由于学校被洪水严重损坏,学校现在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教学工作了,问我可以把学校临时搬进天主教堂吗?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完全可以搬进教堂,直到学校修缮完毕。因为之前,我已经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看过了,看到东倒西塌的教室,心里很难受。况且,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教友的孩子,我没有理由不接受。

堂院子里有两座房子——神父住房和修女院的房子。所有的房间都腾出来了,两位修女住一个小房间,我住一个房间。所有的房间都设立为不同年级的临时教室,把门房也设立为一个人数比较少的年级的教室。大圣堂里也设立为几个班级的教室。白天上课,到了下午,等放学后,才开始做弥撒。就这样,解决了大约200多位学生的上学问题。他们在这里学习大约有两个学期,我和学校的老师们和学生们一年时间朝夕相处,结下深厚的友谊,我修道前,本身也是位中学老师,对学校,对学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第二年春天,我带领师生及教友,给刚修建的圣堂院里,栽满了白杨树及松树。白杨树后来长大了,再一次修建堂里房子时,做了材料。现在堂院里还保留着几棵那时我们栽的松树,都已经是大树了。那时借着这个方便的机会,我相信,我们也把福音的种子,潜移默化之中,洒在了老师们与学生们的心田。我到现在,还常常想念这些已经长大的孩子们及变老退休的老师们。孩子们估计现在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了,也可能都分布在建设祖国不同的岗位上了,希望他们还保持着对天主的信仰。希望他们中有些人能看到我这篇回忆小散文,也借此带去我对他们的问候与祝福。

那个年代,三边一带,极端缺少神父,我是第三位被祝圣的年轻神父,前面两位是刘文林神父和赵满规神父。缺少神父,没有牧人牧养群羊,所以教友对教会认识相当肤浅。虽然都承认自己是教友,但是很少参与教会正常的信仰生活。有一次,一位教友来找我,我桌子上放着教宗像,他问这位老人是谁?相当一部分教友,甚至不会念天主经、圣母经,甚至不会划十字。许多人,等老人去世后,儿女们才想起自己是教友,请神父给老人送葬,比较方便。虽然圣堂所辖范围内有3000多位教友,主日天,进堂的教友还不到一百位,绝大多数教友没有过主日的习惯,只有很少部分的教友主日天进堂念经。对于大部分教友来讲,一年四大节日才是进堂念经的正日子。特别是圣诞节与复活节,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圣堂,亲圣婴,亲五伤,取五伤圣水,给圣堂奉献一笔爱心款,给神父奉献几台弥撒钱,表达他们对天主的信仰与对教会的爱,这是他们信仰生活的高峰。

我刚到这里,还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也缺乏牧灵福传的实际经验,心里常常很着急,有时也爱发脾气,火气相当大,教友们也很怕我。这里的裴文员、贺治安及黄光恩等老会长,常常私下劝导我,要有耐心,慢慢一步一步来,用爱心及耐心牧养这些群羊。我也因此伤害了不少教友,现在想起来,很内疚,希望教友们能原谅我那时年轻。

我后来才慢慢明白,必须要有耐心,从基础开始培育教友。在那个风雨如磐的岁月里,在那个极端缺少牧人的岁月里,他们能保持祖辈传递的信仰,承认自己是教友就相当不错了,不可以把当地教会的情况,与国内别的教会的情况相对比。他们虽然主日天不进堂念经,但是他们仍旧很爱教会。有一天,有两位很少进堂的年轻教友来我房间,告诉我,他们今天在汽车上,揍了一个外教人,因为他在车上说天主教的坏话,他们很生气。我很惊讶,批评了他们,告诉他们,碰见这类情况,只可文斗,不可武斗,送了他们每人一本要理问答,一人一个圣牌,送他们走了。

后来在主日天,弥撒前,我请修女们带着教友们学习传统的要理问答,简单予以讲解,有时,我也亲自给教友讲授基本要理。

平日,我选择适当的时间,骑自行车也会去附近的黄家卯、生地畔、沙露卯子等村庄,为那里的教友做弥撒,讲道理。

平时有时间,我就骑自行车去家访教友,告诉他们过主日的重要性,鼓励他们主日天进堂参与弥撒。我发现家访的效果相当不错。教友们很喜欢我去他们家里坐坐,有时,他们会做点凉菜,请我和他们一起喝两盅小酒。临离开时,降福一下家里。他们总能坚持一段时间,主日天来堂里念几次经,进步真的不小。

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希望有一天主日天,圣堂能跪满教友。事实上,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比盖一座圣堂还难。后来在王振业主教帮助下,教会给硬地梁教友打了一口深水井,建了一座水塔,改善了当地人们的饮水条件。但是,仍旧无法改变他们主日天不进堂念经的习惯。培育教友,需要几代牧人的努力,真的急不得!先撒种子,慢慢等待它们开花结果吧!

我来这里工作时,主教告诉我,除过在这里做本堂神父外,我还需要每周两次,去离这里大约十里路的毛团教区中心,给新成立的中华圣母传教修女会的修女们教书,主讲圣经与中学语文课。修女们热心好学,虽然背景不同,文化层次不同,但是勤奋努力;教学相长,对我鼓励也很大。我一般都会风雨无阻,骑着自行车,穿过沙滩一样的道路,去为她们上课。由于在毛团北面,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各地来这里买建筑用沙的车辆太多,从硬地梁去毛团这段道路,常常是半尺深的黄沙土,骑自行车也很不方便。每次到达毛团,我都是满身灰土,把自己稍微收拾一下,才敢去给修女们上课。

在我调离硬地梁堂区的前几天,有一位教友请我去他们村子降福房子,那是我从没有去过的村子。整个上午,我挨家挨户降福房子,大概有十几户教友,我很惊讶,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教友,我从来没有来看望过他们。我心里很难受。回家的路上,骑在自行车上,心里想,假如有一天,我能有一辆摩托车,该多好啊。

那个年代,我多么渇望自己能拥有一辆摩托车啊!

我离开硬地梁堂区时,硬着心肠把那辆自行车留在了硬地梁堂里,也不知道它后来的命运如何了……

                          2023.7.23.暑假 于遥远的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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