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梦影神踪 之十五：梦与婚恋

⑦诱“粪”离“花”

虽天赐良缘，但路途多艰。佳偶相配的路径，并非都是辅花的红地毯，有的甚至荆棘载途，风雨塞路。有时鲜花插在牛粪上，待“牛粪”被逐臭之妇夺走后，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方能脱“粪”而出，才能与神为之配对的男人相遇，这是一个多么不堪言状的波折。

在明朝的成化年间，东苏吴县有一个人叫崔永令，好酒成性，酒杯一端就口若悬河，大大咧咧，给人有几分豪放的错觉。崔永令是个市井小民，却生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眼若秋水，皮肤白嫩，娇艳如花，名字叫崔淑。她为这个平凡之家带来了一束光亮。因她姓崔，人们视其为《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崔淑天分极高，在她四岁时，他的祖父崔俊曾教她读过诗书，只读一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聪明颖慧的崔淑，本来就应该嫁给富家公子，或官僚子弟；可是当达官显宦的富豪之家，了解到她的父亲崔永令是一个生性懒惰，混迹于市井百姓之中的酒鬼，若要娶崔淑为妻，实在是有辱名士和官家的身份。

但是市井百姓却没有这类顾虑，古城之外居住的一个名叫刘子重的人对崔淑姑娘起心动念，想主动向崔永令提亲。刘子重家住城外，靠祖上留下的几亩田地，种点果蔬度日。一天，他托郑玉峰出面请崔永令到酒馆喝酒。酒酣耳热的崔永令对刘子重宴请感激不尽。说：“这位刘郎，今天摆下这么丰盛的宴席，不知我怎么报答？” 这时郑玉峰不失时机地说：“子重年少英俊，又勤恳好学，志向高远，将来定会发迹。听说你令爱小姐还没定亲，如果许配给子重，可称得上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已是半醉的崔永令，只是笑着说：“原来刘郎还未娶妻，我女儿虽然其貌不扬，却愿意嫁给刘郎，就请玉峰做个媒人吧。”郑玉峰怕崔永令酒醒后反悔不认账，一再要求定个契约。等到崔永令签字后，酒席才散去。过了几天，刘家送来聘礼，这门亲事也就这样草草定了下来。

细心的崔淑婉转的询问刘家人到底如何？崔永令夸耀说：“家庭不错，也很富裕。还种植一些蔬菜和水果。人很老实厚道，肯定能对你的心意。” 听了父亲的夸耀崔淑不由得暗暗高兴，却不知道这位嗜酒的父亲为她招惹了大麻烦！

崔淑出嫁前一天晚上，情绪兴奋的崔淑竟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中一个身穿绿衣的使女对她说：“天妃娘娘与夫人有旧情，今天娘娘特来邀请你，希望夫人赶快起身前往。”朦胧中崔淑恍恍惚惚跟着绿衣使女来到一座城下。走进城里，只见一座辉煌的金殿，气魄非凡。两人下了轿子，向宫内走去。路两边站着的都是年轻女子，妆饰高贵，仪态端庄。等走到大殿的台阶前，就听到有使女一声吆喝：“宣二品夫人晋见天妃娘娘。” 接着 又是一声高声回响：“娘娘有旨，请二品夫人快快上殿晋见。”称崔淑为“二品夫人”，对此莫名其妙的崔淑依照命令，沿着台阶走上大殿，只看见天妃带着金头冠，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这时天妃娘娘问道：“过去我们曾在圆桥见过面，不只你还记得不记得？” 崔淑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一时不知所措。紧接着走过来一位青年男子，身材修长，衣冠楚楚。这位男子刚从东面走进大殿，天妃娘娘就命令他与崔淑行跪拜礼，然后两人面朝东西坐下。天妃娘娘指着崔淑对男子说：“我把这位女子托付给你，你可要照顾好她。” 说完便命令左右拿出官袍和笏板，赠给这个男子，男子马上拜谢，领着官袍和笏板离开了大殿。天妃娘娘又对崔淑说：“我与你有很深的交情，看你命运坎坷，今天已关照了杨藩司，你今后会富贵发达的。”原来这位男子是杨藩司。 然后转头对侍女说：“快陪夫人到室内去吃茶。” 崔淑跟着侍女走到殿后的一间屋，里面宽敞明亮，屋中间一颗玉兰花正盛开。正在欣赏玉兰的崔淑被绿衣使者引着走出门前，忽然一个男子手里拿着尖刀，从身后呼叫着向崔淑刺来。崔淑吓的惊慌失措，忙从旁边躲闪，而那男子紧追不舍，紧张的崔淑，吓得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只见自己正在床上，窗外的月亮正往西转。

第二天清晨，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高兴的说：“这一定是个好梦，女儿呀，日后一定会耀祖荣宗，显贵发达的。”

但现实中崔淑的婚姻并不像梦中那么美好，洞房花烛之夜，崔淑感到刘子重的粗鲁庸俗，心里不免产生了失望之情。再一看刘子重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连点隔夜粮都少而又少，几亩地在寒凉丝丝的春风中毫无绿色。崔淑的心也同凉风一样冷冰冰的。她常常暗自流泪，恨父亲欺骗了自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又岂能奈何！从这以后，崔淑心情忧郁，只以吟诗作对排遣心中的苦闷，百无聊赖地打发日子。每当想到梦中的佳婿，则深信是虚幻的泡影。

有一天，刘子重有事进城，崔淑独自一人浇园摘菜，转眼间已是红日西沉，无聊的崔淑依门闲望，忽然间在崔淑的视野里，看见小河的船上有一个秀才打扮的人。只见这个秀才跳上岸，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越走越近，崔淑连忙掩上门向后退去，心中暗自寻思着，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穿的衣服，戴的头巾，还有那张脸，都是那样的熟悉。正在恍惚思虑之时，那位秀才已走近身边，说：“小生我坐船偶然停在这里，听说这附近有个菜园子，想买些青菜，是不是就是这里？”此时的崔淑已经转入屋内，悄声细语地说：“正是我家。” 秀才倒不见外，随着崔淑走进屋里，而且还四面张望，微笑着说：“这里的花园小径疏落有至，茅草屋小，也别有一番情趣，加上你这样的娘子，真像到了桃花源一样啊！”崔淑假装没听见，只是摘下一把青菜，放在地上小声说：“你要的菜自己取吧。”秀才说：“不知要多少钱？”崔淑看见这位秀才温文尔雅，没有媚俗的作态，口里连忙说：“不值几个钱，你拿去吧。”秀才心里表示感谢，也没掏钱，拿着菜就向河边船上走去。崔淑随后送出门外。

可谁知，这时候刘子重正向家里赶路，他从对岸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心想这里头一定有奸情，一股怒火腾地在心中升起来。他一回到家里，就大声盘问崔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淑神态自若地说：“那个人是个游客，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要买菜，我才和他搭了句话。你可真不必疑心。”刘子重早就要翻脸，一时找不到岔子，这会岂恳罢休，他大声嚷叫：“胡说，我已观察你们很久了。既然你们没有私情，那小子为什么边走边回头看你？你干嘛非要送这野男人？既然你卖给他菜，他给你多少钱？钱在哪儿？”崔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恨自己不该大方地将菜送人！此时的刘子重暴跳如雷：“怪不得你白天晚上唉声叹气，原来你心里有鬼，和别人勾搭成奸。好好好！咱们还是分手的好，我可不能让你当王八作践。”说完就提笔写了一张休书。

其实命运之神已光照崔淑，那个牛粪早已被人诱引，移情别恋了，鲜花就要解脱了。但崔淑哪里知道，面对刘子重的八面无情，她的心都要碎了。第二天一早，她对着刘子重哭着说：“我虽然出身贫贱，但我知道做女人的规范，哪能不顾脸面，与别的男人干什么丑事呢？你与我做了三年夫妻了，从来没有吵过嘴，我恪守妇道，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你却胡乱猜疑我，抛弃了我，你让我在哪里安身？我怎么能离开你呢？”心如铁石的刘子重说：“我既然已经休了你，随便你改嫁。”说完扭过头去，不再吭声。泪如泉涌的崔淑真是无地自容，只好怏然离开刘家。

人在时来运转的当时，往往是很痛苦的，因为她不知道未来的吉凶，只知道失去了熟悉的“现在”，而感到恐慌和迷茫，尽管现在是多么不如意。因为她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锦绣之路。被扫地出门的崔淑没有别的去处，只好回到父亲的家，忍着一腔羞辱，整天悲泣度日。崔永令虽然喜爱女儿，但女儿毕竟是被丈夫抛弃的，他想把事情原由搞清楚，可崔淑只是低头哭泣，不吭一声。崔永令不觉心生一股悔意，叹息着说：“只怪我贪杯嗜酒，糊涂一时，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尽管崔永令一再宽慰，但崔淑只是流泪不语。被人所“休”，是奇耻大辱，崔永令不想咽下这口恶气，便找到媒人郑玉峰，让他到刘子重那儿问个明白。可是问了几次，刘子重执意不肯收回休书。崔永令和郑玉峰并不知道此时的刘子重已经鬼迷心窍，被邻居家一个叫媚姑的风骚女人迷住了。媚姑生性淫荡，对刘子重百般奉承，还拿出一大笔钱，只想逼刘子重休妻。如今两人都达到了目的，怎肯回头收回休书？

刘子重被媚姑纠缠，无法回头，只好执意休妻，逼着崔淑往前走，走向神为她预备的温柔之乡。这一天，崔淑正在厨房忙前忙后，忽然听到敲门声。她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向外一看，这人不是别人，原来是去年那个买菜的秀才。她连忙回转身，进屋告诉了父亲，崔永令连忙整理好衣服，出门迎接。两个人坐下后，崔永令便问这秀才的来意。秀才说，我叫杨汝元，是山阴县人。去年我偶然停船上岸买菜，见到你家小姐。当时我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买点菜，可是没有想到你的女婿刘子重，却因这件事起了疑心，以为我和你家小姐有什么奸情？我本是要北上参加科举应试的，偶然听了刘子重与小姐的这段不愉快，心中非常抱歉。虽然我举止正派，心无邪念，可小姐遭到遗弃是由我引起的，因此十分内疚。我很想知道小姐改嫁没有？如果没有，我刚刚丧偶，就向您提个亲。我愿意与小姐结个姻缘，请谅解我的冒犯。”

崔永令听完心里又惊又喜，忙说只是我们家贫寒简陋，如果你不介意我倒觉得这是个美好姻缘。说完便吆喝崔淑出来与杨汝元相见。此时的崔淑满面羞红，她走到杨汝元面前，深深施了一礼，然后不无哀怨地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杨汝元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其中原因。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只是我要进京赴考，不能在这儿多呆了。我送你一把金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等我考完试后，咱们再正式结婚。你也不要多想，免得身心憔悴，未老先衰，你说是吗？”崔淑不无感激地说：“我本是个被遗弃的人，只是郎君不嫌我，对我如此厚爱，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郎君。”她沉思了一会儿，低声吟诵一首七言绝句：“被逐含污泪满襟，何缘今日再逢君。襄王纵情高唐梦，羞向函阳化彩云。”杨汝元一听忙说：“我只以为小姐姿色美丽，不想还有作词赋诗的才华，让我也酬应一首：“当时相见原无意，今日重来寻旧情。莫说邻家西子艳，还夸萧寺遇崔莺。”两人唱合各表心意，不觉相视而笑，都沉浸在一种出乎意料的幸福之中。

眼看天色已晚，杨汝元不得不告别那缠绵销魂的抚爱，离开崔家，向北方赶路。没过多少时间，春试的结果就出来了。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人们都盼望报捷。满怀希望又心怀不安的崔淑买来一本“试录”，一看杨汝元中了第八十名进士，急忙回家向父亲报喜。崔永令乐呵呵的向崔淑说：“那些算命的都说你会因祸得福，今天看来说的一点也不差啦！”可崔淑也有自己的担心，她对父亲说：“杨郎若是没有考中，我们还有缘分。今天已是进士了，那些富家名士的小姐早就盯上了，还能顾及我这个贫贱之辈吗！”一直到了夏天，还没有杨汝元的消息，这时的崔淑更是焦虑不安。她只能以诗叹吟：“悲悲喜喜半年余，悲是真情喜是虑，日日南楼重怅望，错将薄幸认相知。”

可是，一天晚上，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来的人焦虑的问：“想必你是杨老爷的新夫人吧！今天我特别奉杨老爷之命，来给你送信报喜。”崔淑连忙把来人引进屋里，打开信封，只见里面一首七言古诗，最后几句写道：“……最怜一别千里，相思想望转何已。华冠端是为卿留，南归指日谐连理。恐将芳草怨王好，特遣青鸾先报喜。”崔淑看完信，不觉得连声叹息起来。那边母亲非常奇怪，连忙问：“杨郎已从京而南返回，不几天就要回家了。就是达官显富家的小姐也不一定人人能找得到一个做进士的夫婿。你今天马上就要享晋五花冠诰的荣誉。是多大的喜事呀，不知你为什么还要连声叹息呢？”“母亲不知，女儿只恨自己不争气。我错嫁了一个市井小民，又被这个无奈抛弃。我的清洁之志和婚姻理想，都被他玷污了。想想杨郎，自己觉得无法与他匹配，我怎能不叹息惆怅呢？”不到半个月，杨汝元来到崔家，他仍然找郑玉峰做媒人，选个黄道吉日，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这时的杨汝元已被任命为吴县的知县。婚后，他带着妻子及永令夫妇，先回山阴老家看看，处理完家务后，就来吴县上任。杨汝元成家后互敬互爱生活得十分美满，有时两人也谈论相见的事情。杨汝元问：“当时我上岸买菜，看你在门口，等我走到你身边时，你又躲避开了，而眼睛却在看着我。说真话，你当时对我有意思吗？”崔淑自重地说：“虽然我嫁给了一个懒惰的家伙，可我还是知道礼仪的，怎能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动心思！只是我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非常面熟，好像哪儿见过。看你温文尔雅，就送给你一把菜。可绝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呀？”杨汝元有点惊讶，说：“我与你离得很远，难道真的见过面吗？”崔淑想了想，猛然想起梦中那个男子，便一五一十地将梦里的奇遇向汝元说了。汝元听后不由得叹息说：“看来姻缘也是天命注定了。只是那个刘子重实在是粗鄙可笑。也好，没有他的吹毛求疵，我们还没机会结成夫妇呢！”崔淑也说：“是啊，那刘子重确实令我讨厌，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媒妁之言，我也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那个小人抛弃了我，我才有幸与郎君结成百年之好，这都不是咱们个人所能谋划决定的呀！”

有一天，县衙里忽然有人通报通奸案，杨汝元马上升堂，一查奸情，原来是刘子重和媚姑，心里不觉一笑，马上命令拘审。这时，几个举报的人说：“这个刘子重原来有个妻子，贞洁贤淑，可子重却诬蔑她通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昨天晚上我们在他门口将他抓获，今天特意送到大堂，请老爷严格处治，以正风化。”杨汝元看看媚姑相貌平平，脸上却浮现着轻薄风骚的作态。他笑着说：“一个市井俗女也不顾廉耻，做出这样的风流事，看来也初晓风月呀。”说罢命令手下将男女各打20大板。又叫来几个举报者，也各打十板，并对他们说：“你们不是正什么风化，只怕是抓奸情，想敲诈刘的竹杠，可没达到目的，恼羞成怒，才送这儿来的，你们骗不了我。”事后，崔淑跟杨汝元说：“他们知道我曾被刘子重抛弃，想向你讨个好，反而鸡飞蛋打，可笑可笑。”

此后，杨汝元官运亨通，最后做了闽中布政。到位那天，崔淑发现自己的私衙内，其房间布置非常洁净，中间一株玉兰花，正盛开怒放。崔淑这才想起此情此景与梦中一点也不差。正是应验了天妃娘娘“二品夫人”的预言了。

缘分其实是两个词。一个叫“缘由”，一个叫“情份”。身上带着相同缘由的人，才会在时光中相遇；彼此生出情份，才会有缘分的延续。不管是情深缘浅，还是缘浅情深，都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缘分。最后能相伴到老的人必然是缘深情深的一个人。要走的人留不住，留不住的人不挽留。有的时候放手也是另一种美好结局。星云大师曾经说过：当你进入一个让你不舒服的环境中时，你要做的不是改变这个环境，不是强迫自己接受，而是快速的离开。这是老天在拉你一把，不让你进入危险当中。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也是一样。当有一个人让你觉得不适，相处不舒服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自我感动的去改变他，也不是委曲求全的顺从他，而是及时止损的离开他。最好的感情，不是把一个人改造成理想的样子，只是两个不完美的人一起变得完美。好的感情是相互成就，坏的因果是彼此拖累。不适合的关系，趁早结束，就是最好的结果。这些道理都是有益的，但是，选择什么时候离开却很重要。崔淑与刘子重的婚姻本该早些结束，因为嫁狗随狗的思想锁链，使崔淑只能认命；反而是刘子重因泥潭深陷不能自拔才终止了婚姻。不过，倘若崔淑主动提前终止婚姻，这时杨汝元的妻子还健在，崔淑仍无处安顿，又如何是好呢？此刻要谨慎行事，因为时机未到难免三婚四婚才找对人，岂不是倍受折磨！最后还是觉得虔诚地信靠神的安排才圆满！

⑧慰藉冤官

神往往偏爱途穷末路的失意者，和一些被案件牵连落泊的无辜人。当他们在一落泻势的人生低谷时，神灵以美艳的婚恋加以慰抚，真乃神恩沛然。

从前有姓卢、姓李的两个人隐居在太白山。他们一边读书，一边练习吐纳呼吸的道术，人们称姓卢的人叫卢二舅。一天，李生对卢二舅诉苦说：“我忍受不了这苦寒之地的孤独和辛苦，想浪迹江湖，云游四方，到外面去闯世界。”说完就决然离去。

李生后来当了官，为官也清廉，由于手下的小吏欺下瞒上贪赃舞弊，使官库亏空了几万贯银钱。李生被追责罢官，赔偿公款，只落得债台高筑，一贫如洗，连回家乡的路费都缺失。当他路过扬州阿使桥时，遇到一个身穿布衣草鞋的贫贱之人，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当年一同修行的卢二舅。李生看他的贫寒模样，很是同情他，卢二舅却说：“贫贱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再看看你，罢官欠债，和囚徒有什么两样？还有脸来同情我？”李生连声道歉，二舅笑着说：“我住的离这不远，明天来接你去做客。”

第二天早晨，一个牵马的仆人来到李生住处说：“二舅派我来请郎君。”李生应声而出，翻身上马，跟随仆人飞驰而去，很快过了城南几十里，看到路旁有个红色大门，卢二舅出来迎接，只见他容光焕发，星冠霞帔，穿着崭新的道袍，男女仆人几十个，和昨天桥下穷窘的样子判若两人。院子里奇花异草，仙境一般。开宴后，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十分丰盛。到了晚上，二舅又把李生请到亭子里继续喝酒，并说到：“给你找个陪酒人吧，她很擅长弹奏箜篌。”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抱着箜篌的美丽女子，娇艳如花，唱歌也很动听。李生看到箜篌上写着一行红色的字：“天际识归舟，云间辨江树。”喝完酒，卢二舅问李生，你愿意娶这个女子为妻吗？李生说：“现在穷困潦倒的窘状，不敢有如此奢望。”卢二舅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又问：“你欠了多少官钱？”李生回答两万。卢二舅送给他一根拐杖说：“拿着它到波斯商人的店铺换钱。从此修行学道吧，不要再耽误自己了。”

天亮时，卢二舅把李生送出门，骑上来时的那匹马回了城。到了波斯人的店铺，店主看到拐杖惊奇的说：“这是卢二舅的拐杖，怎么到了你手里？”然后，给李生拿了足够的钱。李生当年去了汴州，行军陆长源看他才华横溢，就把女儿嫁给了他。结婚后，看到妻子的容貌很像卢二舅家弹箜篌的那个女子。而且妻子带来的箜篌上，也有那两句诗。李生就说了在卢二舅家喝酒的事。妻子说：“我的确做过一个梦，和你说的情景一模一样。”李生惊叹不已，再到原地寻找卢二舅的旧地，却只有荒草丛生，不见当时的亭台楼阁，仙山琼客。

卢二舅虽然没明确给李生说媒，但已经把红线悄悄拴到他们夫妻的脚上，成全了这位官场失意人的一段美满婚姻。至于李生是否重萌道心，归隐山林，悟真求道回答应当是极有可能性。因为宦海沉浮，他已经饱尝了人间冷暖，到头来是空而又空，如今的他当如大梦初醒！

连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