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母亲

    打电话回家，接的是父亲，问他母亲（养母）人呢？他说，被生母叫到渭河南去住几天。夏忙后，生母不是过渭河来了吗？怎么现在母亲（养母）又过去了？
    自从几年前养母因胃穿孔做了手术，两个母亲来往得更频繁了。隔上三五个月，她们就要一块儿住一段时间，大多是在夏秋忙后的农闲时间。
    那次养母做手术，姐姐丢下孩子们在医院里照顾，家里的一切也只有父亲照料了。生母得知后，忙赶过渭河来。这时，养母已经出院，姐姐回了自己家。生母一直照顾了养母半个月，直到她能下地活动，才回了渭河南。
    三嫂一直身体不好，不能给生母帮忙，有时还要人照料。生父更是疾病缠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整日需要人费心伺候。三哥呢，每天外出收破烂，还得回家吃碗热饭。星期天侄子读书回来，生母还得为他整理收拾一番。
    就这样，生母一天天一年年，在地里家里、院前院后，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一直转个不停。那个家，如果没有信仰给她力量，没有天主的眷顾，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因此，一年到头，生母也难得有离开家外出的机会。
    养母这边呢，我外出工作几年后，祖母去世了，要不是姐姐的小女儿一直做伴，也就只有父母两个人了。幸好姐姐家离得不远，她时常来照顾父母，有时帮着家里一把、田里一把，父母才能稍微喘一口气，稍微舒坦些。
    自从手术后，养母的身体一直虚弱，重活累活不能干，更不能伤风感冒。于是，她也不大出门。虽说每个星期姐姐都会上来帮衬，可养母还得照料自己和父亲的生活，得为上小学的外甥女按时做饭，家里也离不开她。
    可两个母亲还是来往着，而且比我当初在家里读书的时候来往得更多了。忙活了一辈子，她们都老了。养母过去散散心，生母过来透透气。两个原本这一辈子也许永不相识的农妇，因为共同的信仰和我这条生命，她们的生活被联系了起来。在儿女长大成人，四处飞散后，她们相互惦念、安慰着对方。
    生母过来了，帮着养母忙里忙外，她知道养母身体弱；养母过去了，帮着生母缝缝补补，她知道生母实在忙不过来。生母回去时，养母有时塞给她一点钱；养母回来时，生母常给她带上自己做的挂面，还有其他土产。
    和父亲通过话，我又把电话打给三哥，和生母说了话，再和养母说。“妈，你们在一起忙啥哩？”“你妈称了一些线，想织一些被单，叫我过来帮忙哩……”“你们呀，如今看谁还织布呢？不怕麻烦！”“麻烦啥哩，现在织的布才稀罕呢。再说了，我也想你妈了……我们还去十字山朝圣呢……”
    想象着灯光下，两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人，对面坐在土炕上，捏着针线，时而低头忙活，时而抬头说笑；想象着老姐妹俩盘腿跪在炕上，面对墙上的圣家像，手里转动着念珠，诵着玫瑰经，我鼻子发酸，心中溢满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