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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与前辈刘定汉主教在一起的日子


2008-01-19 16:38:38 作者:张士江神父 来源:信德报(第326期)



神采奕奕的刘定汉主教

 

恶耗传来

    2007年12月19日傍晚,我按计划从海外准时回到了石家庄。当夜,由于时差原因,我一夜未眠。清晨,我想早点和司铎弟兄们一起去拜圣体。祈祷室前吴天爵神父沉重地告诉我,凌晨2:15,刘定汉主教与世长辞了。
    闻听噩耗,我愕然、悲痛不已!就在学生归国翌日凌晨,我所敬仰的前辈竟悄然走了!
    虽然长期以来刘主教年老多病,沧州的修士修女及神长把荣休的前辈主教服侍得周到体贴,但老人家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回到了天乡老家。
    刘主教荣休后,晚辈曾多次前去探望。当然每次去献县,我都会到前辈房间坐一坐、聊一会儿。虽然晚年老主教完全失聪了,但思维仍然敏捷,言谈清晰。我们每次见面总是口、笔和手并用地交流。2006年12月6日是刘主教九秩大寿,虽然教区没邀客人,但当天我还是特地赶到献县,参加了李连贵主教带领教区神长教友为老主教举行的感恩弥撒和庆祝活动。
    虽然在老主教辞世前的几个小时我回到了国内,但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侍候前辈床前了,更无法与这位曾经呵护、栽培和祝圣我的前辈面对面地交流了!不过冥冥之中,在我一夜难眠的煎熬中竟也悄悄陪伴了老人家的离世……
    这两三天在为刘主教举祭的同时,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刘主教生前,我曾在他身边生活过,因此,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这位慈父严师。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耶稣会士不仅仅是一位言传身教的善牧,而且他还是一位爱护和培育青年男女圣召的主保。
    12月下旬,华北平原每天大雾弥漫,浓雾几乎笼罩了整个天空和大地,有时细雨蒙蒙,似乎苍天也在为刘定汉主教的去世而哽咽落泪!大地也为失去了一位好牧人而悲泣不已!
    此时,老主教的音容笑貌,昔日晚辈在前辈身边生活的一幕幕不断地浮现在眼前……

一位让人景仰的慈父严师

    1988年3月元宵节后,在刘定汉主教和当时侯进德神父的安排下,我到献县与刘良善和于汝松两位同窗一起实习。期间五个月,我曾三次随刘主教深入基层教会,耳濡目染,深受其影响。
    当时献县张庄总堂住房比较紧张,我先后在南院小堂二楼廊道上住过一周,也在两位同窗的斗室内挤过几周。后来老主教和张尚志神父特地安排我和部分修生(后来河北修院三班学生)到路西新建的修女院去看门,这样我才有了个房间。在那样的艰苦岁月里,刘主教既热心牧灵福传,也不忘培养男女圣召。他既严格要求,又重视关心和爱护我们年轻一代。

    1988年,刘定汉老主教(中坐者)与几位青年修士在一起,后排从左至右依次为:张宝堂、于汝松、作者、刘良善。

    记得初到献县,由于对新环境感到陌生不适,十多天后我就想逃避。一次饭后我向刘主教提出了回趟家的要求。老主教出了饭厅用浓重的天津话答复我:“刚来才几天就要回家?有吗事非回家不可?修道人哪?如果一定要回去,还不如不来呢!” 闻听此言,我暗自嘀咕,咳,老人家这么厉害啊!不给假也罢,一点情面也不留!
    这时,良善和汝松两位学兄把我拉到一边说:“刘主教最不喜欢我们回家了!你不必把这当回事。你看我俩的家就在附近,即使大年初一,主教都没允许我们回去呢。”张尚志神父也笑呵呵地前来劝我,“主教实际上是喜欢你们年轻的大修士。他愿意把你们留在身边,舍不得你们走啊。他希望每天看到你们,看着你们长大!张修士,既然来了,就不要想回家了。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你解决。”我细想一想,刚来就提回家,的确有些不当。几天后,我愉快明确地告诉老主教,“不回去了!没问题!实习就实习!哪儿也不去了。”那时老人家虽然开始聋了,但还是满意地笑了。几周后,刘主教亲自给我们三人定做了祭衣,又用地道的天津话嘱咐老院长范藏珍修女和已故理家郝福然修女:“张修士是外教区的,要优先照顾!我们给修士送一身合体的祭衣。”老主教关心和爱护,说的我心里热乎乎的。若干年后,我对刘主教的良苦用心与厚爱才慢慢有所觉悟。刘主教少年时代领洗皈依基督,青年时代加入修会,接受了耶稣会的严格陶成训练。他早把个人的小家置之度外,而将修会和教会大家庭视为核心。前辈饱经沧桑,动乱年代经历了各种严峻的考验,所以他一如慈父严师既关心、爱惜和重视圣召,爱惜人才,又在陶成培育上严格要求。



         落实宗教政策后,刚刚回到教区的刘定汉神父(中)与孙成义老修士(左)和徐新光神父(右)在一起

     1988年4月17日,刘定汉主教在献县张庄总堂授予刘良善、于汝松和我执事职。在刘主教的呵护关爱下我们迈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从1986年接任河北省天主教神哲学院院长直到荣休,刘主教为培养神职接班人不遗余力,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初期刘主教不但接受外地修生到献县就读,后来还帮助很多教区的大修生实习晋铎。十多年中,老主教为河北教会培养和祝圣了数百名神父。老主教在陶成培养接班人上的远见卓识、宽广胸怀和大公精神至今还激励着我们一代代中青年司铎神职人员的人生信仰追求和奉献服务。

一位言传身教的善牧楷模

    20世纪80年代,内地多数乡间公路还不是柏油马路,路很不好走。那时谁家有急事能借到一辆吉普车或二手轿车就相当幸运了。当时主教神父们外出传教主要靠公交车和自行车,一些偏远山区的神长甚至骑毛驴,一些身体好的神父则开摩托车,个别老神父只能靠三轮车外出传教。当时刘主教靠两条腿、一辆自行车及公交车几乎跑遍了冀东沧州的每一个堂口,不辞辛苦地走访教友、行圣事、牧灵福传,默默耕耘,堪称善牧楷模。
    1988年3月下旬,春寒未尽,一天,刘定汉主教带我们三人到离献县130华里的河间县范家疙瘩下会。该堂口位于河间县城东70华里,有1300名教友。当天上午,我们先从献县到河间,路上有烧饼,再从河间到故仙乡,各坐了60华里公交车,教友们的拖拉机早已等在那里。那天刮起了五、六级的西北风,天昏地暗。我暗叫,糟糕!变天了。教友们倒是早有准备,用两条棉被把我们盖在了车斗里。拖拉机在子牙河里爬了三次大堤,颠簸了十几里路。坐在刘主教身边,眼见前辈始终安详地坐着,任凭拖拉机在高低不平的堤坝上左摇右晃。老主教不时微笑着安慰鼓励:“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做个好传教士就要能吃苦耐劳,学会适应不同环境、面对不同挑战、克服不同困难……”
    下午抵达范家疙瘩后,教友们敲锣打鼓地迎接刘主教。老主教带领我们拜过圣体,就去同是耶稣会士的本堂刘景福神父的住处,听两位前辈津津有味地分享牧灵福传及人生经验。当晚刘主教住在刘神父的小屋,我们借住在教友们家中的热炕头上。第二天游行大上台,刘主教做了五六品拉丁大礼弥撒。弥撒中,老主教用洪亮的声音讲道,劝勉教友们热心事主,立好表样,并为众多教友们坚振。
    第二次外出是在春暖花开的4月底去陵上寺。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温暖地撒在我们身上,野外到处都是一片片绿色的麦田。上午,刘主教熟练地跨上自行车,我们仨六品每人一辆自行车,紧跟七十高龄的老主教身后。路上老主教一边用力地蹬车,一边如数家珍般介绍沿路的堂口:离县城8华里是云台山,老主教曾在那里度过了动乱年代最艰难的岁月;离县城10华里是有200多教友的河城街;离县城25华里是有700多教友的陵上寺。刘主教几乎大半辈子服务在冀东平原,因此他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村一镇都了如指掌。    

    1988年10月12日,刘定汉主教在佘山修院学生宿舍看望河北修生。右起李占江、马英林、胡勇、郭金才、刘主教、田春坡、作者、赵国营。(陈增奇 摄)


    当时田春波修士家接待下会的神父们。骑了一上午自行车后,田修士父母准备的那顿午饭,我们吃得格外香。午后,我们陪伴刘主教大上台,唱了五六品大礼弥撒。刘主教不顾长途跋涉,毫无倦意地走上祭台,精神饱满地讲道理、行坚振。傍晚老主教又马不停蹄地带我们骑车返回了张庄总堂……20年后,在交通工具不断更新换代,在世俗化日趋严重的今天,我们尤其更需要刘定汉主教那种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和执着追求的精神。
    1988年5月29日,刘主教和张尚志神父从献县赴邯郸主持陈柏庐主教的晋牧补礼及就职大典。刘主教再次把年轻的我带在了他身边,并陪伴众多前辈神长一起参加了当天隆重的庆祝礼仪,经历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非常举措……这是我实习期间第三次随刘主教深入基层教会。若干年后,我逐渐明白了那时前辈们的艰难处境和明智之举。在当时错综复杂的历史背景下,刘定汉主教等老一辈神长常被误解伤害。他们忍辱负重、积极对话,彼此理解、默契合作、共同为教会解决了很多难题,化解了系列矛盾,为稳定当地社会和发展地方教会都做出了卓越贡献。在刘定汉主教身边实习、生活和锻炼的几个月不但使我终生难忘,一生受益,而且这些经历也成了前辈留给我的宝贵精神财富。

悉心照顾 精心栽培

    1988年9月17日,刘良善、于汝松两位同窗晋铎。本来刘主教原计划同时祝圣我们三人,但若我那时一起晋铎,就必须立即到省会工作。鉴于当时情况复杂,刘主教明智而果断地推迟了我的晋铎日期,将我和河北修院刚毕业的八名修生一起送到了上海进修。我们被编为佘山修院的特别班,为此刘定汉主教关心备至,多次赴沪探望我们。1989年2月16日春节,我们再次回到献县与老主教一起欢欢喜喜地过大年、放鞭炮、包饺子、默想、读书……



1989年4月2日刘主教(中)祝圣作者,当时的陈锡禄神父(左)和蒋陶然神父(右)辅助。

    鉴于邢台教区和家父卧病在床的特殊情况,1989年4月2日,我从上海赶回家乡,刘定汉主教在于汝松神父陪同下,风尘仆仆地从沧州专程赶到邢台,莅临我的家乡小堂亲自授予晚辈铎职,使家父有机会参与祝圣弥撒。刘主教讲道时谈古论今谦虚幽默:“今天我从献县张庄来到威县张庄是‘回老家’了!因为我们原是一个教区,老早叫直隶东南教区,一百多年前,耶稣会神父们首先来到威县建立起了我们这个大教区。后来又把主教府从威县搬到了献县,再后来发展成了四个兄弟教区……”老主教动情地回忆、分享令教友们感动不已!前辈的爱心照顾更让晚辈感激不尽!其深情厚爱让我铭记终生!
    1990年冬,刘定汉主教和候进德主教审时度势将我从上海召回,并和几位老主教们妥善地安排了我的工作。1991年4月,“信德”成立伊始,刘主教不但关心和重视文字福传,而且经常莅临当时的编辑室,关心指导…… 遇有重大抉择之时,我都会同刘主教商量。每次前辈都会耐心地倾听,慎重地分析,明智地决定。早期的信德丛书之一《默想全书》的出版计划就是由刘主教直接拍板,包括决定印刷数量。这一时期,我有更多机会陪伴刘主教外出探访一些教区、看望一些年老生病的前辈神长们……刘主教的嘉言懿行及其忠贞的信仰实践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人生信仰追求。



“瞧,多好看!”1992年11月25日刘主教访菲时,辛·海梅枢机当场向他赠送主教礼冠



1992年10月25日苏乐康神父陪伴刘定汉主教参观乐仁修院

    1992年10月20日至11月28日,辛·海梅枢机邀请刘定汉主教访菲就医,刘主教再次将学生带在了他身边。老主教访菲就医期间,我再次有机会侍候在前辈床前。刘主教不但将我带出国门,让我开阔视野,而且还经常嘱咐我要热心侍主、忠诚明智、谦虚学习……



    1992年10月20日,(自左至右)金树仁蒙席、作者、刘定汉主教、刘献堂主教和王顺元神父在马尼拉培德华人学校前。

    1997年,根据“信德”的发展需要,刘定汉主教通过河北主教会议在修院为“信德”解决了办公用房。今天,“信德”之所以能服务广大神长教友,“信德”之所以能坚持与基层教会同行,并致力温和、稳健和纯正信仰的发展方向,离不开昔日刘定汉主教的理解、爱护和支持及其影响。

无尽的哀思 不逝的精神

    2007年12月27日,刘定汉主教的葬礼在献县隆重举行。入殓时刻,我径直来到老主教的遗体旁,最后一次近距离地瞻仰前辈的遗容,向老人家作最后的诀别。昔日那个熟悉而谦卑的身影如今安详而舒坦地永远躺下了。此时此刻,再没有了任何劳累、压力和束缚之后,那位被压驼了背的老主教终于彻底地伸展开了他那高大的身躯…… 望着远去的灵车队伍,在泪眼模糊的默祷中,我知道我们就要永别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神长了。同时我又感到,老主教其实并没有离开我们,他似乎还在我们身边,因为前辈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近在咫尺。老主教及其不逝的精神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作为一位个性鲜明的牧者,刘定汉主教把自己的一生默默地献给了他所追随的主基督、他所侍奉的大公教会、他所服务的教区、他所爱的人们!刘定汉主教一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坦率直爽、勇于承担、敢作敢为、谦虚谨慎、纯朴正直、忠于信仰……凡是曾在刘定汉主教身边学习和生活过的人无不钦佩这位前辈长者的高尚人格。刘定汉主教对人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人们也无须仰视恭维…… 在老主教面前,我们没有距离感,惟有亲切、景仰和感恩的追忆。
    刘定汉主教是我们度奉献生活者的一面旗。如今他人虽然走了,但这面旗还在迎风飘扬。因为他所培养的主教、神父、修士、修女和教友们已经继承了他的遗志,正在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刘主教培养了大批神父、修士、修女和教友们。2007年5月31日圣望会修女发愿大礼。

 

本文标题:追忆与前辈刘定汉主教在一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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